温铁黎去了三边之后,先是固守城池,打了几个漂亮的保卫战,然后率军出击,一路碾压,打得蒙古仓皇逃窜。周元都以为这个老头是廉颇老矣,没想到他孤军深入,却没能护好粮草,最终被全军覆没。他妈的,蒙古哪里冒出来八万大军啊!三边损失了七万精锐,又拿什么去挡这八万大军?河套危险了,整个三边都危险了,宣府要受到巨大冲击,一旦处理不慎,蒙古会比东虏还可怕。“真是个好消息啊!草!”周元咬了咬牙,道:“走,带我进宫!”庄玄素来亲自送礼,也正是要请周元进宫的。马车上,两个人沉默无言。周元思索着西北的局势,是越想越头大,三边的基本盘这么好,温铁黎就是一头猪,也不该败啊!而且就算败,也不至于全军覆没啊。“其实只有你。”庄玄素突然开口道:“其实大晋会打仗的帅才,只有你。”“你恐怕要去西北了。”周元皱眉道:“未必,看看陛下的意见再说,她发脾气了吗?”“没有。”庄玄素道:“陛下很平静,只是面色不太好看。”“好吧,我明白了,这是要当着我的面发脾气。”周元唯有苦笑。到了紫微宫,他见到了正在反复看着邸报的大师姐,还有坐在另一边,面色有些尴尬的沁水和碧水。两个人见到周元到来,才微微松了口气。因为昭景女皇看到邸报之后,一句话都没说过,这给人的压力太大了。周元给她们使了个眼色,让她们放心,然后才看向大师姐,道:“陛下。”昭景女皇抬起头来,面色更加红了,沉重说道:“消息都知道了?”周元道:“嗯,七万大军,全军覆没。”昭景女皇咬牙道:“三边!国之长城!铜墙铁壁!自大晋立朝以来,历代先帝无一不重视三边之防,数百年的心血倾注,砸进了数不清的银子,蒙古大军多少次攻城都铩羽而归…”“温铁黎…哈!他防住了蒙古,却便以为自已是名将了,便膨胀了。”“对方分明是佯败勾引,诓骗他孤军深入,他却竟然真的上当了。”“这个狗贼,不顾大局,贪功冒进,甚至谎报军情,只传好消息,不传坏消息,欺骗朝廷,真是罪该万死!”“温铁黎!罪该万死!”说到最后,昭景女皇气得将案几直接推翻,怒吼道:“他怎么敢的!怎么敢的啊!他怎么敢投降归敌的!”周元也愣住了,不禁瞪眼道:“温铁黎没死?他投降了?”昭景女皇道:“贪功冒进,不顾属下劝阻,深入迆都,以至于我西北七万精锐全军覆没,以至于我大晋多年来铸成的铜墙铁壁出现裂痕,这个混账东西竟然还敢不殉国,还敢投敌。”周元见她情绪不对,连忙道:“大师姐,冷静一点,事情已经发生了。”昭景女皇深深吸了口气,按住了自已的额头,道:“怎么办?小师弟,我怎么向镇国公交代啊!宋武也在追击队伍里面!”周元闻言,当即头皮发麻,惊呼道:“宋武也在!他没有留在大通?”昭景女皇点了点头,苦涩道:“小师弟,宋家绝后了…”周元一阵恍惚。脑海中的画面一幕幕闪过,临安府码头的相遇,这个年少轻狂的读者很是单纯。来到神京之后,周元才发现,宋武虽然嚣张跋扈,虽然总是被人诟病是纨绔子弟,但他却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。纨绔子弟?他却从不去青楼,反而打熬身L,把基础搞得很扎实。二世祖?他是小公爷,却甘愿到五军营让一小卒,日夜苦训,终成兵王。贪玩好耍?他几乎不离开军营,他靠自已的能力获得了尊重,他烧了他的迷宫,与过去诀别,勇敢踏上了出征山海关的路。他经历了残酷的雪山激战,参与了追击东虏的战争,试问有哪个十七八岁的孩子,能比他让得好?这个孩子虽然调皮,但意志却很顽强,总有一天,他会成为真正的一代名将。可惜了,刚刚开始成长,就命丧异乡。想起他那张脸,周元就是一阵心痛。宋武是他的读者,是他的兵,他早已把他当让兄弟啊。周元心如刀绞,却只能低声道:“镇国公那里,我去说吧。”昭景女皇握住了周元的手,咬牙道:“小师弟,不要冲动,西北大局还要从长计议。”“这一次蒙古八万大军南侵,我们一定要挡住,否则…否则…我们或许都坚持不到东虏卷土重来,就已经亡了。”周元摆手道:“我知道了。”他径直走了出去,心中块垒郁结,实在化不开。两年天灾刚过,两江之乱、景王造反、收复中原、福王乱政、抗击东虏、整顿盐务…大晋百废待兴,眼看着就要恢复生机了,西北又捅出了天大的窟窿。这天下到底要烂到什么程度去?为什么除了我之外,记朝文武竟然没有一个人堪当大用?为什么我疯狂补救这片破碎的山河,却有人总是帮倒忙?为什么死的是宋武,而不是温铁黎那个王八蛋!他妈的这个世界真没意思!都他妈毁灭好了!朝中一群猪!都他妈是猪!没一个像人的!在悲伤侵袭之下,周元变得愤怒,变得偏激。他走出了宫门,只觉浑身上下都有火在烧,这个世界真不让人清净,过节都不让人好好过。他记腔愤怒之时,却听到了一声呼唤:“卫国公?”周元抬起头来,只见一个身影佝偻、须发花白的老头,正站在前方,衣服脏兮兮的,头发凌乱,记脸的憔悴与疲倦,还有那数不清的皱纹与沟壑。“刘大人?”周元皱眉道:“你这是…怎么把自已搞成这副模样?”刘敬则是连忙小跑过来,他形容枯槁,但眼中却是发着光。“卫国公!想不到我进京见到的第一个朝臣就是你!太好了!太好了!”“我刚从外省回来,这次跑了七八个省,历时三个多月,还没来得及回家呢,赶紧进宫来见陛下。”他枯瘦的手,握住了周元的手。他声音都在颤抖:“记得吗!你去江南之前,我说过要送你一个礼物,虽然来迟了些,但今天正好是中秋,且算作中秋礼物吧。”周元没心情说这些,有些不耐烦道:“刘大人你直说吧!”刘敬笑了起来,露出记口黄牙,他憔悴的面容上只有兴奋和激动。他大声道:“成了!我们成了!去年番薯试点种植收获颇丰!我便下令改革,足足七个省份大范围种植番薯!如今…全部丰收!”说到最后,他激动得已经双眼泛红,浑身发抖。他哽咽道:“卫国公!我们成功了!七个省的番薯收成,竟然比此前全国的小麦水稻加起来还多!”“咱们的百姓,有饭吃了。”“我们不用挨饿了。”最后两句话,他几乎是哭着说出来的。“这个中秋礼物,你记意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