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狗作祟 孙绍宗将那十几根狗毛依次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,又小心的捻成了一小撮,放在手心里仔细打量了半响,脸上便浮现出了然之色,嘴里却是半句口风不露,只将那狗毛丢给赵无畏保管,便又一寸一寸的搜检起来。 赵无畏见孙绍宗并未将‘天狗作祟’的说法当一回事,便忍不住跟在他身后,碎嘴子似的嘟囔道:"老爷,这案子当真邪行的很!" "听说昨晚上那葛侍郎又把身边的小厮、丫鬟全都赶出了院子,独自一人待在这书房之中,结果到了将近三更时分,就听这屋里传出阵阵凄厉的狗叫声,而且是一声惨过一声!" "葛侍郎的家人觉得有些不对劲儿,这才凑了十几个人,撞着胆子过来探问究竟。" "他们刚到了院子里,那狗叫声就停了下来,可无论他们在外面怎么呼喊,里面都没有半点反应。" "无可奈何之下,管家和葛府的大公子才下令破门而入!" "谁知进到这卧室之后,就发现葛侍郎已经横死当场,房间里不见半个人影,一颗心肝还不翼而飞!就只有气窗上落了几根狗毛,您说这不是天狗索命,还能是怎得" 听到这里,孙绍宗忽然把头从浴桶里拔出来,正色道:"你能确定,那狗叫声是众人进了院子之后,才突然消失的" "那可不,十几个证人都这么说!" 赵无畏眼见自己的话终于起了作用,忙又添油加醋的道:"您说这事儿邪性不邪行!要么那凶手是个会飞天遁地的妖人;要么就是天狗吃掉了葛侍郎的心肝,然后又从气窗逃走了!否则的话,被这么多人堵在里面,怎么可能凭空消……" 一个消失的‘失’字还没来得及出口,就见孙绍宗二话不说,直接扑到了门后的角落里,将那地板、墙面全都仔仔细细的勘查了一遍。 赵无畏也巴巴的凑了过去,可把眼睛瞪出了血丝,也没发现这门后有什么蹊跷之处。 正怀疑孙绍宗是不是搞错了什么,却见他啪的一击掌,兴奋道:"走吧!先跟我去见一见那几个证人,顺便再给咱们府丞大人吃上一剂定心丸!" 说着,径自走出了这满地狼藉的卧室。 定心丸 难道这案子又已经告破了! 赵无畏心下骇然,一时间都忘了要跟上去——虽说他对孙绍宗的破案能力非常信服,可眼下这宗案子却明显不是人力能做到的! 莫非…… 孙通判和那‘日断阳、夜审阴’的包龙图一样,连妖魔鬼怪都能缉拿审问! 因为慢了这片刻功夫,等赵无畏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,就见孙绍宗正对着贾雨村和葛府众人侃侃而谈: "凶手在现场留下了两个非常明显的证据。" "首先,是气窗上的几根狗毛!" "其次,是死者不翼而飞的心脏!" 说到这里,孙绍宗停下来环视了众人一圈,这才又继续道:"根据我勘查的结果,那颗心脏应该是被凶手用牙齿撕咬下来,然后直接吃进了肚里!" "天狗!一定是天狗吃掉了老爷的心肝!" 孙绍宗话音未落,便见一个披着貂裘的中年女子,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:"那鬼东西整整折磨了老爷一年半,我就知道终归有一天,老爷要死在那鬼东西手上!" "呜呜呜……" 这女人的尖叫声言犹在耳,一个半百老头又痛哭失声起来:"老爷啊老爷,小的早说要请些高人来驱邪,您却说什么不肯,这下可倒好,生生被那鬼东西害了性命!呜呜呜……" 旁人虽不似他们这般失态,却也个个面白如纸,一脸的惊魂未定! 就连贾雨村也将那一身冷冽,换做了无尽的惶恐,一双眼睛在眶中滴溜溜乱转,‘退缩’二字便好似直接写在了脸上一般。 就在此时,孙绍宗却忽然哈哈一笑,摇头道:"凶手这么做的目的,正是想让旁人往‘天狗索命’上想——但这拙劣的手法,就如同画蛇添足、狗尾续绍一般,实在是可笑之极!" 说着,他向赵无畏一伸手,吩咐道:"把那撮狗毛给我!" 赵无畏忙将纸包展开,小心翼翼的将那狗毛奉上。 孙绍宗捻在手里,顺势抖了几抖,嗤鼻道:"这些狗毛的粗细、长短、色泽、手感……甚至连气味儿都有所不同,分明就是被人胡乱捡来凑数的——诸位昨晚上听到的,应该不是群狗乱吠吧" 听了这番话,众人不觉都狐疑的望向了那些狗毛。 可那狐裘女子却是半点不信,冷笑一声,不屑的道:"这天狗又不是一般的狗,乃是众多枉死畜生的怨念汇聚而成,身上生出许多不同的毛来,又有什么好稀奇的" 啧~ 竟然还有这种解释方式! 别说旁人‘恍然大悟’,就连孙绍宗也一时有些哑口无言。 好在他并不是只有这一桩证据,于是又伸手向赵无畏讨了样东西,托在掌心展示给众人道:"好吧,就算那天狗确实是杂交品种,那这东西又该如何解释呢" 众人定睛望去,却见他手上托着的,分明是一小团黏在一起的碎肉沫——虽说有人隐隐猜到了这东西的出处,可是对于孙绍宗展示它的目的,却是想破头也想不明白 "贤弟。" 贾雨村忍不住催促道:"你就别卖关子了,快告诉我们,此物究竟有何疑点" "府丞大人。" 孙绍宗这才解释道:"如果我没看错的话,这东西应该是被凶手咀嚼后的心脏碎沫——可你们难道不觉得,这肉沫有些太过细腻了吗" 说着,他将那肉沫在掌心上碾成了薄薄的一层,又继续解释道:"狗的牙齿虽然锋利尖锐,比人类更适合咀嚼硬物或者撕扯皮肉——但也正因为尖锐锋利,狗的牙齿并不具备把食物磨成细沫的能力!反倒是咱们人类的牙齿,能轻松达成这样的效果!" 说到这里,孙绍宗把手掌冲着那中年女子一比划,笑吟吟的问道:"这位太太,您不会再告诉我,那天狗非但生了一身杂毛,还长了一嘴人类的牙齿吧!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