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诸位可以看见,同样数量的火药,如果放在空旷的地方,它能够很快的燃烧,但是却不能推动铅弹前进哪怕一个毫米,这是为什么?”朱由检并没有让身边的人猜测,而是开诚布公的说出了自己的用意。“可是陛下,那是因为火药没有放在密闭的铁管之内啊。”一名官员忍不住说道。“同样数量的火药和铅弹,为什么放在铁管内就能推动铅弹击破甲胄,放置在外面就成了烟火了?”朱由检反问道。“推动铅弹的不是火药本身,而应该是火药燃烧之后的气体。在铁管内这些气体无处可逃,所以只能推动铅弹前进。而在火药在空旷场所燃烧,气体可以向四面逃逸出去,所以不会推动铅弹前进。”孙元化思考了一会,立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。朱由检有些惊奇的看了他一眼,才继续说道:“朕的想法同孙总监的一样,朕以为在空旷的场所点燃火药叫做燃烧,但是在密闭空间内点燃火药,应该称之为爆炸。各位制作火铳时都会用一个闭气螺栓封闭铳管的后部,不就是防止火药爆炸后的气体泄漏吗?既然我们知道了火铳射击的原理,那么就很清楚的可以明白两件事。首先火药的用量不是越多越好,而是当铅弹离开枪口的那一刻,火药刚好燃烧完毕为最好。因为当铅弹离开枪口之后,哪怕火药还有剩余,这时候也不能再对铅弹增加推力了。其次,铳管的作用就是抵御火药爆炸后的威力,把爆炸后产生的气体约束住,往一个方向进行推动。那么我们就很清楚的知道,制作铳管内膛一定要光滑,子弹和内膛之间最好没有缝隙,铳管的材质一定要均匀且足够坚固。”孙元化顿时楞在了那里,他感觉自己脑子里有些东西正呼之欲出,似乎只要想通了这点,他就能突破自己现在的认知一般。一名制作火铳的大匠,不由有些迷糊的说道:“既然是气体推动了铅弹前进,我们加长枪管不就能多装火药了吗?”“但是那样不是容易引起炸膛吗?你想用多粗的铁管作为铳管呢?”另一名官员很快就否决了他的想法。顿时这些火器制作所的技术官员们,同身边的大匠吵成了一团,直到孙元化醒悟过来后,训斥了他们几句,才重新安静了下来。看到这些工匠和官员们安静下来之后,朱由检这才说道:“接下来各位就可以从两个方面进行研究了,一个是如何提高制作铳管的材质,另一个是计算出在30米之内击穿三重甲需要多少火药及多重的铅弹…”走出火器制作所之后,朱由检才想起什么似的,对着身边的孙元化继续问道:“军械工厂内的扫盲班和小学班建立起来吗?”孙元化楞了楞,立刻说道:“扫盲班和小学班倒是建立起来了,不过很多工匠对于花费时间去上扫盲课并不感兴趣。兵工厂成立之后,改成按照工作时间和工作量计算工资。他们更乐意多上二个小时的班,多赚点钱。也不愿意抽出二个小时去上扫盲班。他们认为自己是靠手艺吃饭的手艺人,用不着认识字。还有,扫盲班同小学班放在一起,和自己的子侄辈一起上课,他们也觉得不好意思。”朱由检对此有些无语,他想了想说道:“那就这样,愿意去上扫盲班的,只要能通过毕业考试,那么就给予一部分补贴。在技工等级考试时,增加文字考试的内容,可以作为加分项。”孙元化踌躇了下,才回答道:“陛下,这些工匠年纪都已经超过了开蒙最好的时间,哪怕他们现在开始学习,也未必会有所成就。陛下为何要在他们身上花费这么多精力,以臣看来,不如把资源多放到小学校中去,这些工匠的子弟中,倒是有一些天资不错的人才。”朱由检停了下来,他转身看着孙元化认真的说道:“孙总监认为我们在书本上学习的知识,是从何而来的?”孙元化反应敏捷的说道:“圣人出自天授,而常人则于思虑中有所得。”朱由检摇了摇头说道:“朕不认为如此,当年王阳明格竹三日,不仅没有悟出道理,反而大病一场。而其被贬龙场驿之后,方才有所成就。因此朕以为,知识来源于实践,只有实践才能出真知。圣人见微而知著,就是指圣人从实践生活中认识到了真理,并把这个真理形成了理论,这就是知识。而我们学习了知识之后,利用学到的真理去指导我们的行动,能够切实的改变这个世界,从而验证了圣人的理论是正确的。在这一反一复之间,我们才能接近圣人所说的大道。从实践中总结出理论,再用理论指导实践,在这不断的重复之中,我们才能真正的认识这个世界。这些工匠们有着足够的实践活动,但是却无法提炼出一个高于实践的理论出来,就是因为他们缺乏文化知识。朕要做的,不过是让这些工匠们少走些,前人已经证明错误的道路,从而提高他们认识这个世界的能力。他们所总结出来的经验,到最后都会成为大明可贵的知识…”一群士子游览京城风物,经过鼓楼外的大街时,看到一群人正围在鼓楼前。“此处究竟发生何事,我等何不一起进去看看?”一名好奇心较重的年轻士人,不由对着同伴们询问道。几位士人顿时都看向了他们中,一位20出头,穿着月白长袍的年轻人。显然在这群人当中,这位年轻的读书人才是首领。欧阳斌元对着左右的同伴笑了笑说道:“也好,我等就陪着子聪进去瞧个热闹,看看着京城的鼓楼究竟有多稀奇。”围在鼓楼外面伸长了脖子的平头百姓,自然不敢拦着这群读书人。欧阳斌元等人兴冲冲的挤到了人群前面,才发现有一道红布挂着的绳索拦在了人群前面。“这位差役,这道绳索拦在这里是何用意啊。”提议要看热闹的年轻人子聪,看到绳索后不由对站在绳索内侧的一名皂隶嚷嚷道。这名皂隶看到挤到前头的几名读书人,立刻意识到这几位大约是来考恩科的举人,他马上堆满笑容的说道:“几位老爷请看看这块牌子,就一切都明白了,这是陛下御赐之牌。”欧阳斌元抬头看向皂隶指着的方向,果然有一块写满了红漆字的牌子。“长青摆,见证大地转动的神秘力量,一文钱一人。真有趣,陛下还真是一个妙人。也好,就让我等瞧瞧这大地是怎么转动的。”欧阳斌元对着同伴笑着说道,并从怀中摸出了一串钱丢给了皂隶,这位皂隶接过钱后赶紧解下了绳索,请这几位读书人入内观看长青摆去了。走进鼓楼后,欧阳斌元才发觉,虽然鼓楼外面站着人数不少,但是在里面围观的人也就10来人。当他们走进鼓楼的时候,就看到有三、四人正脸色惨白的往外跑去,好似见了鬼似的。而地面上更有两人对着中间的圆桌跪拜着叩头,好似进庙宇里拜佛一样。当欧阳斌元对着鼓楼中间的圆桌看去,顿时被这个巨大的钟摆给震撼了。他情不自禁的想要走近一点,好看的更清楚一些。但是身边的同伴紧紧的抓住了他,他感到莫名其妙的回头望去。原本看热闹最为积极的子聪,紧紧抓着他的右胳膊,眼睛有些发直的说道:“宪万兄,这钟摆上莫不是附着鬼神,要不然怎么能在下面的沙盘上画出如此精妙的图案?”“休得胡说,这朗朗青天之下,又是在神京之内,焉能有鬼神的存在。”欧阳斌元拍了拍同伴的手,出言安慰道。“这可说不好,说不定这大摆就是用来**鬼神的,你等千万别靠的太近,小心恶鬼附身。就像那个水浒传第一章,洪太尉放走天罡地煞星什么的。”一个年轻人略带嘲讽的声音传入了欧阳斌元等人的耳中,欧阳斌元抬头看去,只见一个少年把身体趴在围栏上,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几人。他正想出声教训下这个莽撞的少年,他身后的几名同伴已经纷纷说道:“宪万兄我等还是先出去吧,此地似乎不宜久留。”还没等欧阳斌元回答,几名同伴已经争先恐后的挤出了鼓楼,比他们进来时要快的多。欧阳斌元顿时楞了片刻,但是他终于还是没有离去,反而走到了圆桌外的围栏前,仔细的观察起这个大摆起来了。看着欧阳斌元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,那名少年不由好奇的对着他问道:“这位仁兄,可是看出了点门道了吗?”欧阳斌元抬头看了他一眼,不动声色的询问道:“愚倒是没有什么收获,难道阁下对此有什么理解吗?”少年顿时有些失望的收回了视线,口中简单的解释道:“吾师言,此摆的运动能告诉我们大地运转的奥秘,但是我就是想不通,大地为何自西向东而转。”“因为我们脚下的大地是在围着太阳在转动。”一个声音幽幽的在两人耳边响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