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日前夕,我在乡下等着爹娘回家团圆。未曾想接到的却是他们身亡的消息。娘亲被江员外侮辱还扣上蓄意勾引的罪名,一气之下上了吊。爹爹被员外派人打死,官府置之不理。我的祖父祖母得知消息悲痛猝死。我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。我迷茫了。这世道有钱当真可以为所欲为吗?我下定决心。官府未给我的公道,我要自己来讨。我进了城把自己卖给人牙子,又拿家里所有钱收买她给我个肥差。当地最有钱的就是江员外家,人牙子见我伶俐,把我送了过去。江府人口简单,只有三个正经主子。老爷南下经商,近日不在府中。夫人常年礼佛,不喜露面。传闻少爷花天酒地,常出入青楼酒馆。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。不过好色好啊,好色才有突破口。我把卖身钱给了管家,求他让我进少爷院子。管家仔细打量了我一番,笑了。「还算是个美人坯子,往后便看你的造化了。」还好我遗传了娘亲的美貌,入了管家的眼。这府内丫鬟的出路就两条,要么爬上主子的床,努努力抬个姨娘,要么就是许配给小厮。若有机遇,谁不想往上爬呢?管家对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了,左右送个人过去,若是少爷满意,他也能沾点光。我如愿来到少爷所在的松岚苑侍候。听闻少爷前些日子从花楼出来,夜色太晚,不小心撞到了头,仍在床上昏睡。我细心照料,期望他一睁眼便能看到我。未曾想一切却并无想象中顺利。2。在我来松岚苑的三日后,少爷醒了。他睁着双澄净清明的眼睛,问我。「这是什么地方?」大夫诊断他失忆了,他反驳说自己不是这个朝代的人。大夫言他被妖魔附身,需尽快用火焚驱赶邪祟,他沉默许久承认失忆。但那日后少爷一改往日习惯,不再沉迷女色。内院有点姿色的丫鬟都被赶到了外院洒扫。其中也包括我。他在内院温书,我在外院浇花,隔着一处院子的距离,根本接触不到。这让我有点着急。没几日少爷外出时有个大胆的丫鬟假装崴了脚往他身上跌,他看出她的把戏,冷声拒绝,让她收起那些小心思。她红透了脸又羞又恼,再也没敢去少爷跟前碰瓷。但我却发现,他除了讲话刻薄点,也没让她受到什么实际处罚。我折了几支鲜花趁人少时放在了少爷的书桌上。一连数日,终是和少爷有了碰面的机会。我故作娇羞,行了礼匆匆而去。他神色冷淡,让我不要做这些无用之事。我背对他揉红了眼睛,回头道。「奴婢自知身份卑贱,不敢对主子心存妄想,不过是情深难以自抑,想为少爷做点小事罢了,还请少爷成全。」他眼中闪过一丝愕然。「你是说喜欢我?」我含羞带怯的点点头。这反复练习多次的表情,让他有些微微失神。少爷清了清嗓,面上闪过一抹同情。「你不必自诩卑贱,我眼中人人生而平等,女子也可凭自身自立。」我故作惊讶,眸中闪过几抹崇拜。「少爷好见识,奴婢从未听过这番言论呢,只是奴婢出身卑微,即使有心也不知该如何自立,如若。。。。。。。能跟在少爷身边便好了。」心底却觉得他天真,没吃过苦的公子哥,如何能知道寻常人家的苦?还大言不惭讲什么女子也能自立,真是好笑。他抿了抿唇,未语。我慌乱下跪。「是奴婢僭越了,少爷莫要动气。」他扶起我,眉梢上扬。「我并未生气,在我这无需动不动就跪,准你入内院侍候便是了。」少年意气风发,双眼璀璨如星。不知为何,我倏然有些相信他醒来时所言。或许他真的并非这个朝代的人,或许他当真与江员外不同。不过这些于我都不重要,我进府的目的是为家人报仇。3。我进了内院,日日随侍。书桌上的花也是从不重样。翌日,少爷从外面回来,正逢大雨。我取了油纸伞匆匆接上了他。回到卧房,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。少爷方才发现我刚刚的伞都偏向了他,而我全身都被淋湿。他叹了口气,拿热毛巾为我擦了擦脸上的雨水。「我是男子,身强力壮的淋些雨也不碍事,你若是病了。。。。。。」他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,但我还是听到了,他说「这地方缺医少药的,兴许命都没了。」我眨了眨眼道。「奴婢没想那么多,少爷是奴婢心悦之人,奴婢不愿少爷生病受伤。」他被我的直白烧红了耳根,说我应当含蓄些。我心中无奈,我也想含蓄,奈何他不主动。不知何时,我们靠得越来越近,他手中的动作停下,喃喃道。「月儿,你好香啊。」当然香了,我可是日日都泡花瓣澡,又以花瓣做了胭脂、口脂,为的便是让他记住我的气味。人或许会对面容模糊,但气味会不自觉刻入脑海。我踮脚在他唇边吻了一下,又故作羞涩的跑掉。本以为在这种暧昧的时刻他会留下我。没曾想他不为所动,任由我离开。我等了两日没去他跟前,也没听到他的传唤。我咬咬牙趁着夜色爬上了他的床。少爷掀开被子时,被我吓了一跳,又把被子丢回我的身上。「月儿,我曾告诉你女子也可自立,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还是只想依附他人吗?」我咬着唇,泪水在眼眶里打转。「奴婢爱慕少爷,想成为少爷的人,这有错吗?」少爷默了一瞬,让我穿好衣服回去。我成了第一个被少爷拒之门外的女人。自荐枕席失败,但我不在意。尽管他极力克制,我还是留意到他目光落在我身上时止不住滚动的喉结。那便说明他对我并非毫无想法。4。那日后,府里的丫鬟小厮都知道了此事。他们认为我被少爷厌弃,脏活累活都交给了我。管家更是不准我再踏入内院。我没有抱怨,将那些恶意悉数收下。他们见我老实,便愈发变本加厉。那些嫉妒我能去内院的丫鬟们报复我,逼我吃泔水,逼我刷马桶,甚至在我干活时把我的头按进里面。我从天亮做到天黑,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上,还被人赶到了柴房。我更瘦了,腰细不盈一握。吹了蜡烛,我迟迟不能入眠,想的却是亲人死不瞑目的模样。正想着怎么接近少爷,就感觉有人摸了上来。是府内的小厮江十。我拼命拒绝,他狠狠打了我一巴掌,骂我。「你以为你还是少爷身边的大丫鬟呢?老子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,你还敢不从!」他边说边撕扯我的衣服,我趁他不备,狠狠踹了他下体一脚。他吃痛摔到一边,我连忙跑了出去,他在后面追着我。正值深夜,少爷房门口只有一个守夜打盹的小厮阿承。我顿住脚步,在江十即将追上来时大声呼救。少爷被吵醒,推开门就看到江十在拉扯我,而我发丝凌乱、衣衫不整。江十看到少爷出来,连忙下跪,称早就与我两情相悦,暗通款曲,求少爷把我赐给他。少爷眸色加深,分不清息怒,向我问道。「他所言可是实情?」我扑到少爷脚边,泪水大颗大颗滑落下来,脸上却满是倔强。「奴婢心中仅有一人,自知无法高攀,但也不愿委身他人,还请少爷赐奴婢一死!」少爷紧皱着眉头,沉默片刻,他抱起我进了房间。关门前吩咐阿承把江十赶出府。我赌赢了。5。少爷从我破烂的衣服里看到我身上青紫交加的伤痕,追问何人伤了我。我闭口不谈,只说能跟着他就已经心满意足,不想再计较旁的。他叹了口气,亲自帮我上药。我痛的额头冒出冷汗,仍是强忍着一声不吭。他温声道。「痛的话可以喊出来。」我勾起苍白的唇,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。「奴婢看到少爷就不疼了,只有满心欢喜。」他失笑,揉了揉我的脑袋,把我揽入怀中。他的动作很轻,似乎生怕触痛我的伤口。而我在他看不到时垂下嘴角,脸上一片淡漠。这晚我从他的眸中看到了心疼,但是还远远不够。一夜过去,府中皆知我成了少爷唯一的通房丫鬟。少爷调查出从前折磨我的丫鬟小厮,把他们通通赶出了府,换了一批新的人。少爷留我随身服侍,更是手把手教我读书识字。出门时还不忘给我带蜜饯、糕点等小食。允许我夜夜留宿同塌而眠。无不彰显他对我的重视。府内再无人敢轻视我。人人都说我有天大的福气,得少爷如此倾心,抬个姨娘指日可待。正在插花的我听到这番议论,心底没有任何波澜。我想要的,从来就不是少爷的情,而是他全家的命。6。年关将至,老爷回来了。手中刺绣的针戳破指尖,留下点点鲜红。身旁的小丫鬟还以为我是怕老爷不喜,安慰我说只要抓住少爷的心,老爷那边也没办法的。我轻笑,取下腕上的镯子送给了她。我只是太兴奋了。最大的仇人,终于要见到了。老爷听闻少爷一改往日的荒诞,沉迷读书,很是高兴。他同少爷谈论功课时,我在少爷身后守着。此时的江员外和颜悦色,像这世间任何一个普通父亲般慈爱的望着自己的孩子。就是这样一个人,害了我全家。我很想把他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颜色。指甲深深嵌入掌心,疼痛让我清醒了几分,才忍住一刀捅死他的冲动。让他这样死,未免太便宜了他。家破人亡的滋味,他应当也体会一番。回过神时,老爷已经换上一副愁容,说回来时遇到了大雪,采摘的二十船茶叶都被浇透,无法如期交货,只怕要损失一大笔订单。少爷也是满脸沉重。我心底冷笑,真是越有钱的人越抠,家财万贯也舍不得放弃任何赚钱的机会。我俯身行礼。「奴婢多嘴了,但奴婢老家的商人都比较重信,生意有来有往,日后才会有得赚,老爷何不放下眼前的得失,先采购一批应急,稳住客源呢?」老爷有些犹豫,他向来好面,若是去找同行采购不知旁人背后如何笑他。我继续道。「对家也是如此,难免碰到个棘手之事,您主动结交,说不定能多条路,也能让那位贵客对您的能力放心。」老爷被我说动,出门找同行采购茶叶,如期交了货。贵客很满意,又追加了一笔单子。老爷笑的合不拢嘴,特意让人赏了我两匹绸缎。我诚惶诚恐的跪地谢恩。眼底却是一片冷然。这个老东西本就不擅长经商,能撑到此时无非靠着祖宗留下来的家产,而他用这些钱欺男霸女无视法纪。老天爷无眼,我便是粉身碎骨也要为家人报仇。已至隆冬,风雪连绵不断。我趁着人少时拦住了正要出门的老爷。「奴婢承蒙老爷厚恩,无以为报,冬日湿冷,特意用狐皮为您做了鞋垫和护膝聊表心意,还请您不要嫌弃。」老爷上下打量着我,眼底划过一抹惊艳,又有丝惋惜。「你是我儿子那个通房对吧?进府不少日子了吧,怎么这肚子还是没动静呢。」不枉我今日费心打扮。我故作羞涩的垂下头。「子嗣之缘也不是奴婢说了算的。」我将手中的东西递给老爷,他抓着我的手不放,问我觉得他比少爷如何,愿不愿意跟他。我飞速看了他一眼再次低头。「老爷器宇轩昂,能窥得一面已是奴婢的福气,不敢再有妄想,何况奴婢已然是少爷的人了。」我依依不舍的抽出手,又步步流连的走开。在拐角处停顿。只见那个老东西嗅了嗅刚刚握过我的手,一脸沉醉。而我扬起了唇角。江员外喜妇人,还有什么比跟儿子抢女人更刺激的呢?7。但有一事令我焦心。少爷待我很好,甚至在冬日不顾主仆之分帮我暖脚。可他并未与我行房,我能感觉到他夜晚的火热,然从未有进一步发展。我找到乡里入花楼的姐姐讨教。穿了件清透的肚兜准备诱惑他。少爷见到我,眸底欲念加深,呼吸也不由沉重几分。他慢慢靠近我,我闭上了眼睛。就在我以为要得逞之时,他却拿起塌上的衣服为我穿上。「夜里凉,当心风寒。」我瘪瘪嘴,满脸委屈的拉住他的衣袖,问他是否嫌弃我,又向他保证从未与旁人发生过关系。少爷喟叹一声,正色道。「我们那边讲究一世一双人,我既把你收入房中,日后是要娶你为妻的,父亲母亲定然不允,但我若是高中,向皇上求亲,他们也不能说什么,在此之前我不想委屈了你。」我瞪大了双眼。竟不知他有如此的想法。